第九百一十五章 我即地狱

　　即使是血沸，被此种情景笼罩后，也只感觉四面八方的血海正在涌向自己，侵蚀着自己，要将自己融为这片地狱景象的一部分。
　　充满压迫性的绝望气息，犹如大自然的狂风怒浪咆哮，一波接着一波接踵而来，源源不断。
　　它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！
　　隐约之中，它似乎回想起了什么。
　　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……
　　那个时候，他还只是一位小部落的长老而已，跟随着酋长，跟随着上一任的族长和大酋长们，参与了暴风大陆议会对于灾变者的围攻，誓要将这些偷渡者和它们的走狗随从剿灭殆尽。
　　于是作为太古麾下的崩坏者们，对灾变者们发起了轰轰烈烈冲锋。
　　那是一场残酷的战斗，血沸至今记忆犹新。
　　不仅仅是部落酋长战死，甚至连手持银河咆哮的族长和大酋长们，也在惨烈的战斗中纷纷倒下。
　　而也正是在那一战中，三雄并立的力尤，手撕黄金圣龙王，成为了崩坏者一族的新一任族长，接管传承圣物银河咆哮，自己也受益匪浅，在战后偶然机遇中晋级大酋长。
　　但这却并非是让血沸最记忆深刻的。
　　在它的记忆中，让它感到最无助、最迷茫、最震撼的时刻，乃是太古者现身之时，以六级生物之威，犹如天地法则之怒，或者说它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方天地法则，撕碎了灾变者的防线。
　　此刻。
　　血沸在看到这个人应的瞬间，似乎回到了那一刻。
　　“不！”
　　牛头人身怪物猛的甩了甩脑袋，它清醒过来。
　　在注意到四面八方战斗爆炸声仍在，并没有所谓的时间静止，仅仅只是自己被震慑后，血沸瞬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。
　　自己竟是被对方的法则威压威慑了，这几乎是它快要遗忘上千年的记忆。
　　对方竟然将自身力量掌控到如此境地，将所有法则威压聚集起来，只针对于自己一人，对一位同级别的存在形成威慑，形成了自己刚刚眼中的景象，实在是不可思议。
　　眼前这人虽不是六级生物，但在五级生物中，绝非等闲！
　　“太阳之力？”
　　血沸本能的就问出了这个名字。
　　来者不是别人，正是修罗道。
　　所为修罗道，乃是杀伐之道。
　　这和崩坏者们通过战斗亢奋燃烧自己潜力后，等待蜕变升华契机的进化方式截然不同，修罗道只是单纯的杀伐，深刻体悟着我即是地狱的意境而已。
　　在这个远离故乡的牢笼世界中，他苦苦挣扎求生，这是他从一位无名小卒，最后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后一位古欧洛拉人的历程。
　　在听到血沸疑问后，修罗道没有生气。
　　他甚至没有太多情绪。
　　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将面前的这个敌人杀死，融入到自己的地狱中。
　　如此，他也没有任何停留，就这么以超高速度，在空中留下了一条近千米的暗红色尾痕后，一拳轰在了血沸的胸口上。
　　嘭！
　　牛头人身怪物，因为先前一瞬的威慑，此刻只得做出防御姿态，双臂交叉于胸前，正面承受了这个看起来相当矮小，且身材已经开始略微发福变形的人类一击。
　　咔嚓，咔嚓。
　　痛苦还未通过神经传递至灵魂，血沸就已经意识到，自己的双臂被打断了。
　　下一刻。
　　犹如被一座掷出的山岳正面冲击，伴随着双臂的痛觉神经刺激，这个扭曲了周围数十米空间的牛头人身怪物，便‘轰’的一声，不受控制的砸在了城外地面上。
　　百余米内，犹如蚂蚁般激烈焦灼战斗的崩坏者和学者们，纷纷被血沸坠落的冲击波震飞了。
　　坠落核心区域的人受到血沸影响，甚至当场融为了龟裂陨坑的一部分。
　　“桀桀桀桀桀桀……”
　　修罗道怪笑着，似乎在离开星幕之地外出游历的期间，受到了某些影响，随着他的法则之力越来越深刻，自身也在跟随法则之力产生一些不可控变化，譬如他的身体外形和性格，都在受到影响。
　　炎魔咆哮者和柯里昂脸色略显苍白。
　　此刻两人距离修罗道仅仅不到百米而已，即使修罗道的我即地狱影响，仅仅只是一部分，也让两人如坠深渊，就仿佛随时要将两人也吸进去一样。
　　但修罗道显然并未在意两人。
　　这个渺小身影一闪即逝，继续追击，出现在了血沸坠落的陨坑上方。
　　相隔数百米距离，修罗道右手为爪，当空撕下。
　　陨坑中心遭受重击的血沸，牛头上血色双瞳猛得一缩，汇聚为一道斑白，紧接着这倒斑白就扩张开来，双眸呈现出平静的纯白，身体机能瞬间达到了100%状态。
　　与双目平静斑白形成对比的，则是它身体周围剧烈的血气之力，猛得提升了一倍有余，身形‘嗖’的一声消失了。
　　剧烈的泥土碎石崩坏声，一条长度达到千余米的巨爪抓痕，一直蔓延到了蓝天工程科学院的城墙脚下，随着城墙上的剧烈禁制波动后，轰的一声，竟生生被这一爪之力余威摧毁了三十余米宽度，又蔓延到城内。
　　至于受之波及的学者和崩坏者，更是数以百计。
　　不仅仅是低级学者们，就连天空之上的先驱者和崩坏者酋长们，也瞠目结舌的眺望过来，甚至让更高空穹顶太古飞行器上的俯瞰者们，也流露出惊惧骇然之色。
　　因为此刻数万米高空的它们，实在是太高了。
　　以至于下面的学者和崩坏者大军们，就犹如密密麻麻的小蚂蚁一样，只有那些血气护身的高等崩坏者，以及开启真身的高级学者们，才能勉强让它们看个大概。
　　但此刻。
　　修罗道的随手一击，所造成的破坏力，即使是在数万米高空仍然看得清清楚楚，就犹如一头超级巨兽，在对这片战场进行着移山倒海的地形破坏一样，实在让人心惊肉跳，它们甚至不免怀疑，这些攻击会不会突然落在数万米高空的自己头上。
　　进入愤怒燃烧状态的血沸，速度不可谓不快！
　　不仅仅只是速度，它的所有身体机能都在全方位提升着，甚至就连不自然状态的这双断臂，也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。
　　它的身体肌肤呈现血红色，那是数以亿万毛孔泌出的血液染透，体内过于强横的能量爆发，甚至让它的头发也犹如爆炸了一般，向四面八方飞起，呈现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夸张姿态。
　　此刻它的意识正在丧失，将在人类永远无法体会的高度亢奋状态下，以身体的战斗民族细胞本能进行战斗，审核通过透支潜力和体力，不断进入到更深层次的决死之境，开发出更强的力量。
　　至于战后能否决死生还，就纯属于运气了，那已经不是崩坏者们所顾虑的事。
　　毕竟在如此高度亢奋的情况下，即使是死，崩坏者们也完全没有任何顾虑了，这就是战斗民族的快乐和力量源泉所在。
　　“全力调动再生因子，前往修复双臂。”
　　“肾上腺素分泌提升，加大反应速度。”
　　“心脏跳动频率提升，加大力量爆发。”
　　“寻找到敌对目标，准确进行致残反击。”
　　“身后百米有强烈威胁目标，速度太快，无法规避，只能进行降低伤害防御……”
　　双眼翻白的血沸，高空中的身体被层层血浪包裹，以心脏为中心，一圈圈波纹在身体上密集荡开，身体上的每一次涟漪，都仿佛是在对身体的一次刷新，将损伤恢复的同时，针对当先战斗形势调动一切身体机能，进行最高效的应对。
　　修罗道速度的确很快，甚至要快过了血沸战斗细胞的极限反应。
　　血沸仅仅只来得及做出规避减伤姿态而已，这个牛头人身怪物便再次遭受重击，在空中又一次滑出了长长的抛物线，坠落向更远方地面。
　　它又一次砸出了个巨大陨坑。
　　咻……
　　修罗道怪笑着，在高空竟是直追而下，同样朝着血沸坠落处砸去。
　　伴随着冲天尘埃，陨坑被震荡波又扩张了一大圈，半边身子骨折垮塌的牛头人身怪物翻滚着飞了出来，在半空中跌跌撞撞恢复了平衡后，身体则在心脏迸发出的一圈圈涟漪下，不断刷新恢复起来。
　　但它还没来得及过多反应，却又是‘嘭’的一声，被地面追击而至的身影，一拳轰向了更高空。
　　短时间内看来，进入高度亢奋战斗状态的血沸，就犹如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，潜力无限，且随时可能爆发突破。
　　但在修罗道的手下，此刻血沸却成了一个皮球，成为了一个发泄他杀戮兽性的工具，根本不给血沸还击的机会，一次次将它从个天空拍到地下，又从地下轰到高空，始终让血沸处于伤残再生的过程。
　　咕嘟。
　　炎魔咆哮者和柯里昂默不作声相互看了一眼，均能够看到对方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撼。
　　炎魔咆哮者脸色难看道：“这种怪物，雷洛真的有把握压下来吗？”
　　虽然现在看来，修罗道是人类一方的，但他实在是个不稳定炸弹，在炎魔咆哮者看来，这个炸弹很有可能会反伤到学术界自身，这是个难以按照常理推测的家伙。
　　“不知道。”
　　柯里昂不确定的喃喃着。
　　但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，补充道：“不过现在这家伙手里掌握着母豆，应该没问题吧。”
　　由于修罗道和血沸之间的战斗，实在是太过于激烈了，以至于周围数以万计学者和崩坏者们的战斗就显得有些单调渺小了，毕竟即使学术界自己也从未想过，这座蓝天工程科学院会出现如此高层次的五级生物斗争。
　　血沸每坠落一次，地面上就会诞生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陨坑。
　　直到地面出现了三十几个陨坑后，有些甚至相互重叠着，被愤怒和热血充斥的血沸，终于再次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咆哮。
　　“吼……”
　　犹如反抗的战鼓，它的心脏竟在极限的基础上，再次的突破了。
　　自内而外爆发的能量气流，犹如决堤洪水般扩张着。
　　随之血沸的反应力、速度、力量、爆发、抗打击、再生力和战斗潜意识，又都提升了一截，它竟然在空中完成了二次闪避，第一次在空中避开了修罗道的我即地狱一击。
　　弥漫着尸山血海地狱气息的拳头，擦着血沸的牛头划过。
　　翻白的眼球，血沸的嘴角裂开兴奋的弧度，它终于可以反击了，心底压抑的愤怒，它已经难以形容，额头突兀的青筋，甚至已经快要从身体里迸出来了！
　　但下一刻。
　　嗖的一声，血沸还未来得及反击，竟是又一次的坠落地面。
　　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，这次它是转着圈的砸向地面，原因竟是被修罗道拳锋之力稍稍擦到，所谓的避开，不过是避开了正面一击而已，由于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，即使是被修罗道拳锋稍稍擦到，也不是血沸所能无视。
　　轰，轰，轰，轰，轰……
　　但处于全面劣势的血沸，真就如同不死不灭一般！
　　就这般，任由修罗道碾压轰杀了大半个沙漏时间，从正午十二点已经打到快下午两点了，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歇，全程处于四级先驱者们所需仰望的强烈度状态，但血沸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恢复着，不断尝试迸发出更高的潜力，以进行反击。
　　若是一般人，自然早已被这种不死不灭不断迸发战斗潜能的怪物惊呆了，考虑着退路问题。
　　但修罗道却更像是一个怪物！
　　任由血沸如何爆发潜力，如何再生恢复，如何愤怒和不死，他就是要一遍又一遍的摧残蹂躏，将它从天上打到地面，又从地面打到天上，将它折磨千百遍，似乎就是想看看它究竟怎么个不死不灭，怎么个越来越强，到底是它潜力高，还是自己的拳头硬。
　　“啊……”
　　高空中，又一次被愤怒积压到极限的血沸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咆哮，开始了新一轮的爆发。
　　这似乎已经是血沸第四次的潜力迸发了。
　　可以确定的是，此刻它身体内的多巴胺分泌量，已经超出了学术界对于快乐的定义，而它早在第二次潜力迸发的时候，就已经彻底丧失理智，沉浸在身体细胞本能的雀跃中了。
　　修罗道见此，似乎仍然无动于衷。
　　他仍要继续欺身上前，将这个家伙一巴掌拍到地面。
　　但很快，修罗道又在空中停了下来，甚至后腿了一段距离，静静的看着血沸。
　　经过如此长时间发泄，修罗道的精神状态似乎有所恢复，不再是之前那般亦正亦邪略显疯癫。
　　在修罗道微微的喘息中，发出了‘桀桀桀’低沉笑声，像是在欣赏一张美妙画作。
　　血沸的歇斯底里呐喊咆哮声，很快就沦为了凄厉的痛苦哀嚎。
　　它翻白的双眼因为痛苦，恢复了短暂清澈，受之影响，痛苦竟然又一次转变为了多巴胺的快乐，一瞬的狰狞表情也随之柔和。
　　它平静目睹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和身体发肤，在自燃中渐渐化为灰烬。
　　这是身体潜能的高度透支后到达极限，潜能已经无可透支，细胞也没能完成最终的蜕变升华获得进化，进而走向死亡的过程。
　　战斗中的死亡，崩坏者将会体验到冲破天际的愉悦！
　　这不仅是所谓的荣誉、信念或者一瞬间璀璨光辉之类的外在东西，而是崩坏者细胞本能的愉悦，这驱使它们不断靠近死亡。
　　死亡？
　　修罗道见得太多了。
　　但是这样的艺术品，他的地狱还从没有收藏过。
　　血沸自燃过程中的灰烬，犹如被一股隐秘旋涡吸收着。
　　由此，修罗道也不禁流露出陶醉的沉迷，似乎体验到了此刻血沸的快乐，双眼同样开始翻白，但很快又恢复清明，紧接着又忍不住翻白，又一次恢复清明，在此过程中反复。
　　而在此过程中，血沸就犹如一支点燃的香烟，被修罗道猛吸着，自燃速度也随之剧烈提升，原本这个五级生物足足需要几分钟的自我瓦解过程，却在短的短十几秒内，就被修罗道吸食殆尽了。
　　毫无疑问的是！
　　这短短十几秒的加速燃烧过程，修罗道彻底打破了血沸的快乐，将它从亢奋中拉回现实。
　　这是来自于灵魂的痛苦扭曲！
　　“啊……”
　　在血沸凄厉的尖叫声中，身体彻底自燃为灰烬。
　　与之相对，修罗道则似乎得到了巨大满足，直到血沸彻底消失殆尽后，仍无比怀恋的砸吧了一下嘴巴，意犹未尽。